脑子变浆糊了

天鹅之歌

Doctor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带Rose Taylor穿越时空选择了世界末日。上一秒他们才刚从一堆塑料手里拯救了地球,下一秒他就让这个地球女孩见证了那颗蓝色星球的死亡。

“我不是带你来救它的,万物皆有尽时。它的时间到了。”他平静又残酷的对这个二十岁一事无成刚从拯救地球中获得一丝成就感的女孩说道。

而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在九百年漫长无尽的日子里,他见过无数种族的灭亡,见过太多的恒星消逝。复杂庞大的时间谱系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他知晓每颗星星熄灭的时刻。这是时间领主的天赋。他看着女孩眼里的地球残块,跳动的两颗心内窃喜与悲哀复杂交织探出头来。地球躯体裂成数以亿计的尘埃从此在宇宙里漂流。但在倾覆的那一瞬,无论场景再怎样宏大也是寂静无声的。

Gallifrey也是一样。

几乎和宇宙一样年岁,本应注定要永恒燃烧的橘色星球毁灭于一场由宇宙中最古老最富有智慧的种族挑起的暴戾战争。每一个时间领主都能看透时间里的生死,却看不到自己生命的终点。

Doctor记得燃烧着的天空陷落时没有一丝声响,在爆烈的火花中寂静的烧尽了每一寸土地。

时间大战后,他跑到一颗只有行星编码的小星球上,不停的看日落,等日出。新生和死亡是同样的悄无声息。他曾问过自己做宇宙的英雄,亲手毁灭族人与母星是什么感觉。在他精通的三百七十八种语言里,他找不到一个词能回答。事实上他疑惑于自己是否真的有感觉。或许他带着Rose Taylor观看地球的毁灭,就是为了从他人的世界里获得一点感知。当他看到Rose Taylor迷茫与无助的神色时,内心甚至涌现了阴暗的窃喜。他既不光明,也不伟大,更不是英雄。他只是一个在时空里游荡的异乡人,像幽灵一般,逃避现实。

流言在窃窃私语中传遍宇宙的每个角落。那个像风暴一样的男人将自我放逐,背负着造物主的永恒诅咒等待死神造访。

等待即将来临的死亡是什么感觉?

Doctor不知道。Odd告诉他命运会敲四下,那是他的临刑钟声。

他不愿面对,于是更加疯狂的在宇宙时空里乱窜。比以往更加疯狂的奔跑,似乎如此注定的死亡就追赶不上。每一颗星星与每一个生命的死亡在他脑海里高速运转,他逐渐变得自大、癫狂、暴戾,仿佛又回到了战争时的样子。最后他膨胀的自大撑破了宇宙。他试图成为神,主宰时间,做尘世万物的救世主。

AdelaideBrooke的饮弹自尽让他又一次回到了八岁的年纪,在Gallifrey学院学习时犯了错,小孩无助不知所措。

这一次他不知道能逃去哪里。

 

平庸无奇的小镇边缘有一幢闹鬼的塔屋。

望不到头的笔直公路两旁是无人打理的草地。杂草萎顿不堪地生长着。路标杆孤零零地站在路旁终日不见来人。规模仍在,但早已斑驳破败的红砖塔屋,古怪突兀的出现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排斥生命的气息。无名而不知年岁的塔屋成为了小镇所有灵异故事的主角。耸人听闻的诡谲传说被大人们用来吓唬调皮捣蛋的小孩。

小镇与塔屋相安无事了许多年,直至某日深夜塔屋第一次亮起了灯光。

孩童总是被鬼故事震慑又难以按捺好奇,于是拉帮结派彼此壮胆前去探险,试图向大人证明并没有鬼怪的存在。去而不返的孩童们让大人寻遍小镇的每个角落。

塔屋的灯光又一次亮起,照亮了每一扇窗。亮如白昼的灯光在黑夜惨淡月光里显得诡怪又神秘,像异世的怪物误入了另一个世界。大人们在公路的路标下找到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孩童。顽劣的男孩们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慌张无助,脸上泪迹纵横。平日里最大胆放纵的女孩Layla一言不发,紧咬嘴唇,苍白的面容上两团红云醒目。

大人们将呆滞的孩子领回家,用热水澡和绵软的被窝来安抚慌张的灵魂。在男孩们的梦呓中凶恶的鬼魂繁忙出现。

第二日毫无征兆的大雨滂沱而至,气势汹汹。厚重的阴云低低的趴在小镇上空,压在每个人心头。雷电在汹涌不止的大雨中发出暴怒咆哮。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家家户户紧锁门窗。男孩们裹着被子躲在狭小的房间里不发一语,大人们小心串门低声讨论关于昨日的流言蜚语。

狂风暴雨中,女孩偷穿妈妈的风衣悄悄走出了门。Layla没有打伞,竖起风衣领低着头迎风在雨中前行,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渐渐被雨水打湿。

她站在破败的塔屋门前,黑色的头发紧贴着头皮不停地向下滴水,水珠从年轻还略带稚气的脸庞上滚落,因为寒意而轻轻颤抖的苍白嘴唇仍带有些许红色,这是专属于女孩的生命力。裹在风衣里未经人事的纤细身躯似乎激动又害怕,长过风衣一小截的碎花裙被雨打湿紧贴小腿。女孩用冷的有些发抖的手叩响了老旧而结实的木门。封闭已久的木门徐徐打开,陈年的灰尘被抖落,漂浮在一团稀薄的白气中。传闻中的鬼魂微笑着迎接女孩的到来。

 

Doctor站在紧闭的木门前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事实上音速起子对木门毫无用处。他只是试图找寻理由说服自己转身离开。被Odd下了死亡通知之后他曾很疯狂的过了一段日子,像濒死的英雄一样更英勇的投入战斗,拯救了很多人和事,最后拯救了不该拯救的人。时间领主曾发誓绝不干涉宇宙的运行。作为时间和空间的旅行者,他一直都在自作聪明的和时间玩弄把戏。死亡似乎一直都在他身边游走,但从未找上门来。备受赞誉的英雄变得自命不凡意图掌控生死。被命运惊醒后,他黯然的藏身在地球上决心不再插手任何事情。他一直很喜欢地球,又对这颗蓝色星球上常年阴雨,与陆地隔绝的小岛情有独钟。小镇上的人对这位外来的不速之客十分友好。不问缘由往事,只谈论天气与足球,偶尔讲讲那幢塔屋的鬼怪故事,一大杯啤酒下肚,大家一笑而过。

Layla失踪三天了。所有企图前往塔屋寻人的大人们都因为摔断了腿、喝醉了酒、发起高烧等等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成行。大家都说Layla被塔屋的鬼魂拐去做了新娘,不会再回来了。最后女孩的母亲绝望的乞求Doctor去看一眼她的女儿是否还活着。Doctor无法拒绝一位母亲双眼红肿的哀求,更何况他是现在整个镇上唯一具有行动力的成年男性。Doctor想起Layla,她天真漂亮又大胆放肆,十四岁正是介于女孩和少女之间最爱浮想联翩的年纪,因为没有尝试过爱情而无比纯真,又因为对爱情跃跃欲试而甜美诱人。Layla曾经对他说想在阿喀琉斯注定的死亡来临前和他一起坠入爱河。她在夕阳下荡着秋千,人字拖随意的耷拉在脚上,生活在宁静安和中的女孩幻想中的爱情是一曲宏伟悲怆的史诗。

Doctor第一百零一次告诉自己离开这里的同时终于敲响了大门。他敲了一次又一次,却无人应答。在他犹疑不决是否要踹门而入的时候,一个瘦高的黑发男人晃晃悠悠的打开了门。

他苍白削瘦如久未饮血的吸血鬼,眯着眼努力想要看清敲门的人。但过量的酒精让他无法清醒理智的做任何事情。他抬起苍白得可见血管的手臂挠了挠凌乱的黑色卷发,对Doctor露出了像孩子一样纯真的笑容,喊他请进。他的声音也像孩童一般清甜,又带点羞怯,还因为夹杂着醉意而口齿模糊显得软糯。一个酗酒邋遢的成年男子奇怪的给人以纯真如孩童般的感觉。

Doctor走进流言中被鬼魂占有的塔屋。耶稣在高高的屋顶俯视凡人,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从四面八方射进屋内,物质颗粒在空气里狂飞乱舞,死亡与腐烂的气息弥漫在各处,浓郁的无法化开。这是一幢拒绝时间行进的鬼屋,黑发男人被困在旧日的牢笼里空耗生命。Doctor觉得他确实不应该来。他一直致力于将过去与死亡抛诸身后,这里却轻而易举的将他拽入回忆。二十四亿七千万名现在本应长大却因他而亡的孩童们络绎不绝的朝他涌来,他眼里又一次流露出年轻的脸庞所不能承载的怜悯与悲伤。

黑发男人在Doctor进门之后又晃晃悠悠的关上了门,不大不小的响声惊扰了回忆的思绪。他迈着晃荡的步伐走到Doctor面前,因为太过瘦弱而显得裤腿空空荡荡,每一步都让人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扑倒在地。比耗子还瘦弱,Doctor脑海里突然蹦出Donna的声音,他已经无可救药的深陷旧事当中。

“你要喝酒吗?”黑发男人边问边往楼梯上走,令人诧异的是攀爬阶梯的举动竟然还没有使他散架。他花了好一阵功夫才晃到楼上,从上面探出头来望着在大厅中央站着的Doctor,“你不上来吗?”他疑惑的语气里带了点委屈,久未打理的卷发长的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了下半张脸,像是幽灵在过去发出呼唤。

Doctor的匡威鞋踏上每一个木台阶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步一步叩响往日的大门。他随着那具干枯脆弱的躯体走到了堆满酒瓶的房间里。凌乱的衣物四处散落,Doctor看到女孩陷在柔软大床里正兀自酣睡。黑发男人自顾自地从地上捡起一瓶未被喝完的酒,轻飘飘的对Doctor说请自便,复又转出房去,光着脚穿行在陈年老旧的狭小走廊里,从一个房里喝到另一个房里。

Doctor正准备叫醒Layla,却看到了一团白雾拦在自己身前,它围着一个中心疯狂旋转像飓风一般蓄力,地板上的玻璃酒瓶被震的不停跳跃。Doctor露出厌倦的神色,说“你知道这招对我没用。”巨大的雾团像泄了气般瞬间萎顿,房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女孩像被巫师施了咒的公主一般昏睡不醒。

白雾渐渐显出人形,是一个早已逝去鬼魂。它哀怨的眼神中带着不满,语气凶狠的说:“你不能带走她。”

“我没有要带走她,我只是想看看她。”

鬼魂犹疑不决,并不想让他过去。

“你明明知道你挡不住我,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

它突然变得暴躁,在Doctor面前飞来飞去,“因为他是我朋友,他需要这个女孩!你懂吗,他需要这个女孩!”

Doctor没有说话,用他凝视过时间漩涡的眼睛怜悯的望着眼前因愤怒而不断变形的白雾。

过了几分钟,鬼魂冷静下来,略带委屈的说:“我没有伤害她,他也没有。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陪他说话,不然他会像我一样酗酒而死的。你不能带走她!”

Doctor摇了摇头,说“他需要的是让时间重新开始流走,而不是终日在旧日迷宫寻找逝去的辉煌。是你把他困在了回忆里。为什么你不愿意离开呢?”

“你算哪根葱,凭什么管我离不离开!我是死了,死了那又怎样!我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赶走我,你也不行!”它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狂躁大叫。

Doctor深深的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Layla。他说:“我只是来看看她。我已经厌倦了做一个拯救者。”说完他转身下了楼。

鬼魂一直尾随着Doctor到了门口,迅速的将木门打开。热烈的阳光让它有点畏缩,但它还是坚持守在门口看着Doctor离开。

Doctor走出塔屋,却忍不住回头对还在盯着他的鬼魂说:“但你知道,你的朋友是因为你才这样的。他觉得自己要对你的死亡负责,是你的魂灵将他困在了这里。”

它沉默了好久,对Doctor说:“我只是还在害怕死亡。我会去到哪里呢?”

Doctor耸了耸肩,安慰它说:“有个预言家告诉我,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也不知道我会到哪里去。我活了九百零四岁,依然害怕死亡。不过我想很多时候只能面对。逃避或者抗争或许可以麻痹自己一时,但注定了的事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鬼魂不再回应,重重的关上了门。

Doctor告诉Layla的母亲,她的女儿会回来的。之后,他离开了小镇,Odd的歌声穿过遥远的星际还在呼唤他。死亡的钟声在不远的将来等待敲响。

奉行逃避主义的英雄想,每个人的死亡本就应该由每个人自己面对。

 

在镇上所有男孩都做了噩梦的那个夜晚,Layla做了生平第一个绮梦。她自愿听从鬼魂的召唤叩响城堡的大门,留在那里,听落魄的黑发男人细数生平。她也没有死在那里,鬼魂后来消失了。那一夜,男人奏响了久违的吉他,哀怨又凄厉,细细的弦发出尖锐的鸣叫后归于平静。

在浩瀚的宇宙之中,Odd为不愿离去的英雄唱起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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